蓝地双龙碗(陈留弟)
红光电机厂有个技术员,名叫贾志昌,今年 29岁,中等身材,貌不出众。他十八岁那年父亲因病去世,落了个人财两空。后来他哥哥成了家,另外过日子,家里只留下他和老母亲。他好不容易坚持读完大专,但毕业时却留下一屁股债。
贾志昌参加工作后,虽然每月有 800元钱工资,但仅够维持自己和母亲的生活,有个女同学不知看中他那点,主动追他。
贾志昌求之不得,两人谈了半年情投意合。女友几次暗示该给她送结婚戒指了,贾志昌身上没钱,好比哑子吃黄连———有苦说不出,只好一拖再拖。这一拖,引起了女友的疑心,当她了解到贾志昌真实的经济状况,尤其知道他还欠着几万元钱债,很快便向他提出分手。
后来在别人的介绍下,贾志昌又先后处了两个女朋友。但看到他出手小气,又了解到他家里一贫如洗,便很快跟她拜拜。
有几个朋友看到贾志昌唉声叹气,便纷纷出谋献策。这个说,抓只小鸡还得一把米,找对象那能太抠;那个说,现在的女人呀,爹亲娘亲不如钱亲,谈恋爱没钱也得装有钱……贾志昌茅顿塞开,打定主意,再谈恋爱,一定装阔。
一天晚上,贾志昌下了晚班,回家时路过一条巷子,突然听到一个女人呼叫:“救命!救命!”贾志昌连忙跑过去,看见一个流氓正在调戏一个姑娘。他毫不犹豫,来了个“英雄救美”,那个流氓被他三拳两脚,打得招架不住,只好逃之夭夭。贾志昌细看惊魂未定的姑娘,发现她面容娟秀,身材苗条,顿时又生出几分怜爱。他索性送佛送到岸,帮人帮到底,把姑娘送回家。一路上贾志昌与她聊天,得知姑娘名叫尹春卉,是一家超市的职员。贾志昌也将自己的姓名和工作单位告诉了她。分手时尹春卉对他再三表示感谢,贾志昌记下了她的手机号码。
回到家里贾志昌睡到床上,辗转反侧,难以入睡,脑中满是尹春卉的靓影。第二天他了解到尹春卉尚无男朋友,便着意将她勾到手。他一次又一次地寻找理由去找她,每次去都要穿上特意买来的“假名牌”,带上舍不得抽的中华烟。功夫不负有心人,她终于答应和他约会。
第一次约会,贾志昌就了解到,尹春卉家里也只有个年老多病的母亲,她母亲希望她能嫁个有钱人,以改变处境。他知道凭自身的条件,难以让心爱的姑娘投入他的怀抱。于是,他豁出去了,今天带她进海鲜楼,明日带她尝肯德基;厚着脸皮吹嘘一番,每月 800元工资,说成月收入 2800元,带着老母亲住 20平方米的旧楼房,说成拥有宽敞的“三室两厅”的新房等。
尹春卉觉得他虽然长相一般,但敢于见义勇为,人品自然靠得住,而且工资较高,家境不错,便有心发展恋爱关系。
不久,尹春卉多次提出要到贾志昌家里去看看,他每一次都找出理由推掉。因为他明白,一旦去了,“三室一厅”的谎言也就彻底露馅。但尹春卉坚持“丑媳妇总要见家婆”,一定要到他家里看看,就像下棋将军,把他逼得无路可走。他知道躲得了初一,躲不过十五,思量一番后,决定带她去家里。
尹春卉来到贾志昌的蜗居,从家里出来后,揶揄地说:“你那三室两厅的大房子哪里去了,是不是被人家偷去了,还是长了翅膀飞了?”贾志昌露出一付难为情的样子说:“还是跟你讲实话吧。我家原来确实是住三室两厅的大房子,前一段时间为了给大哥治病,不得不把它卖了……”尹春卉没听他说完扭头就走。贾春昌返回家里拿了个红布包,追上她说:“春卉,你别走,我给你看件宝贝,它能换好几栋三室两厅呢?”尹春卉停住脚步,看看他究竟玩什么把戏?
贾志昌打开红布包,拿出一只旧瓷碗。尹春卉用眼一瞟,鄙夷地说:“我以为真是什么宝贝,不就一只讨饭碗吗?”贾志昌说:“这碗可卖 30万元呢!”尹春卉半信半疑地问:“这是真的?”贾志昌说:“这还能假得了?我的老祖宗在皇宫当差时,受赠龙凤碗一对,传到我父亲手上只剩下这只官窑蓝地双龙碗。不信你仔细看看就知道。”
尹春卉接过碗细看,只见这碗口径大约有 18厘米,金边;高约 8厘米,两条活灵活现的金龙环绕碗面,龙身四周是飘飞的金色云朵;碗底白底蓝字篆书落款,大清雍正年制。不由盯着贾志昌问:“这碗真值几十万元?”贾志昌拿出一本中国收藏出版社刚出版的《中国收藏》杂志翻到第 8面给她看,上面刊载一只清乾隆年间的黄地开光式山水画纹碗,1997年 4月在香港苏富比拍卖时,以3146万港元成交。贾志昌对她说,相比之下,这只龙碗是雍正年间出产的,年代更为久远,质地更为精致,价值当然不菲,省城文物店估算这只龙碗起码值人民币30万元。
尹春卉见贾志昌讲得有枝有叶,滴水不漏,便转怒为喜。
几个月后,尹春卉提出将宝碗卖了,买套新房,添置家具和电器,准备结婚。贾志昌却推三阻四,先是说这碗是传家宝,不到万不得已不能卖。尹春卉逼得急了,他又说这碗在这里卖不到好价钱,等有机会拿到香港去卖。尹春卉感到贾志昌说的话不对劲,于是她改变了态度,对贾志昌说:“你娘俩守着个破碗过穷日子,我看你不如和这碗结婚算了。”
贾志昌这下急了,怎么办呢?这碗是仿制的,根本不值几个钱,是他急中生智弄来糊尹春卉的。可假的就是假的,纸始终包不住火啊!他想了几天几夜,无计可施,只好来个破釜沉舟,打算先将生米煮成熟饭再说。于是他对尹春卉说:“我好不容易,说服我妈将那龙碗卖了,可老人家不见兔子不撒鹰,她一定要见到咱俩的结婚证,才让卖碗。你看怎么办?”尹春卉想也没想,便答应先打结婚证。
贾志昌和尹春卉选了个好日子去办结婚手续,他们先去市妇幼保健院做婚检。没想到这一检,检出了麻烦。尹春卉的卵巢有个包块,而且凹凸不平,质硬,活动度差。医生建议作进一步检查,检查确诊为卵巢癌。贾志昌和尹春卉惊得僵僵地站在那儿,不敢接受这个事实,要知道手术费和治疗费起码得准备 10多万元,这对于尹春卉来说,简直是天文数字。
尹春卉突然“扑咚”一声跪在贾志昌面前,哀求说:“志昌,快把龙碗卖了,救救我!”哀声切切,贾志昌深深感动,他觉得为春卉治病,义不容辞,责无旁贷,便一把将她扶起,信誓旦旦地说:“春卉,你放心,有我就有你,天塌下来,我会顶着!”
尹春卉听她这样说,如获大赦,激动地说:“我真生有幸,让我遇到你这样的好男人。”
尹春卉把贾志昌当做救星,而贾志昌却暗暗叫苦,他那祖传龙碗是假的,那来十多万元呢?借钱无门路,贷款没房产做抵押,而他又不能眼睁睁看着死神将春卉夺走,何况他还发了誓要为她筹款治病。他的心情如同一团乱麻,陷入难于解脱的烦恼之中。有一天,他翻阅报纸,偶然看到一则卖脸纹字做广告的新闻,就像黑夜里发现了火光,沙漠中发现了泉水。他想人家能卖脸做广告,我舍不得脸,以身子做广告也可以挣一笔钱。他决定豁出去,弄到钱把春卉的病治好再说。
贾志昌迅速行动起来,瞒着尹春卉在报上、网上登广告。
消息迅速传开,弄得满城风雨,议论纷纷。有人说这是绝妙的广告方式;有人说花十几万,买个标新立异的活广告值;有人说卖身做广告的人,想钱想疯了……贾志昌陆续接到几个商家的咨询电话,过了七八天,龙泉饮料公司请他去洽谈。
贾志昌来到这家饮料公司,一位姓冯的经理接待了他,贾志昌脱下自己的上衣,裸露自己的上半身。冯经理认为如此宽阔厚实的胸部、背部,白皙光润的皮肤很合适做人体广告。但他郑重告诫一旦纹上字便没有办法除去,要贾志昌再三考虑清楚,再订合同。贾志昌向他如实说出了急着要钱救人的动因,并表示决不后悔。最后谈定公司分两次给他10万元,并郑重其事地签下了合同。
第二天,贾志昌再次来到龙泉饮料公司,准备在身上纹上广告图案和文字,但他万万没想到公司董事长亲自接见了他,并认真地对他说,公司董事会鉴于他“舍身救未婚妻”精神可贵,无条件捐赠 10万元给他,不再在他上身纹字做广告。贾志昌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,但这是千真万确,他激动地不知说什么好,向董事长深深鞠了一躬。
当尹春卉看到贾志昌拿来的10万元的存折,不由扑到他怀中,吻起他的脸来。贾志昌也将嘴唇热烈地压在她唇上,把全身心的感情、爱恋、歉疚、怜惜、承诺……通通集中在这一吻里。
尹春卉喃喃地说:“志昌,你又一次救了我!我永永远远只是你的!只是你的……”
贾志昌猛然清醒过来,一把将她推开,认真地对她说:“春卉,这 10万元钱不是我的,是龙泉饮料公司捐赠给你治病的。”
尹春卉难以置信地问:“这是真的吗?你真没卖龙碗?”贾志昌坦诚地说:“春卉,我再不能骗你了,那碗是假的,我怕你嫌我家穷,才这样做啊!”接着他又把10万元钱的来龙去脉讲给她听。讲完之后,贾志昌又说等你的病治好,我们就分手……
尹春卉不让他再说下去,自己却感动地说:“别说了,这龙碗是假的,可你给我的心,给我的情是真的,这比什么古董,什么宝贝都贵重,今生今世我非你不嫁,等我的病治好了,我就同你结婚。”贾志昌听她说出这番话,激动地将她再一次拥入怀中。
尹春卉的病彻底治好,完全康复之后,她与贾志昌举行了婚礼,龙泉饮料公司派人送来一份厚礼。第二天市报上出现一条题为“假龙碗,真救助”的新闻,又一个爱的真情故事传得家喻户晓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