蛮丈人与倔女婿
湾溪村村长老谭,是个出了名的蛮牛脾气,大家都叫他老蛮。老蛮有个如花似玉的女儿———秀秀,和同村的石头恋上了。偏偏这个石头的脾气倔似牛,大家管他叫倔头。这下可热闹了,一蛮一倔,好比铁锤和铁砧,一碰还能不出火花。难怪有人说,秀秀的这门亲事呀,悬。
其实,当初老蛮对这门亲事还是挺满意的。为什么?因为倔头中专毕业,在城里吃皇粮,旱涝保收。所以他总催着倔头办喜事,可倔头总说年纪还轻等等再说。他越这样说,老蛮越催得紧;他越催得紧,倔头越是推。就这样,来事了。
这天,老蛮让秀秀进城去找倔头,还下了最后通谍:这次一定要把单位开的结婚证明带回来。否则,脚后跟绑绳子———拉倒。傍晚,他俩回来了,倔头乖乖地递上了结婚证明,老蛮喜笑颜开,暗自得意,不料倔头还告诉他:结婚后,他不想过牛郎织女的生活,还想在农村轰轰烈烈大干一场,所以就把工作也辞了。老蛮一听,暴跳如雷,嚓嚓嚓,把结婚证明撕了个粉碎,吼道:“我看你是睁着眼睛打呼噜,昏了头了。滚,跟你的床板结婚去。”这老蛮当即把倔头赶出了家门,还让秀秀和他断绝往来。你们看看,这铁锤铁砧真的不能碰,一碰就碰出了大火花。
老蛮棒打鸳鸯两分离,秀秀倔头情意深。这恋爱嘛,只能暂时转入地下进行,最难受的还是秀秀,她劝倔头低头服软,倔头好似铁砧硬梆梆;她劝老蛮放宽政策,老蛮好比铁锤梆梆硬。几天下来,秀秀愁陷了眼窝愁细了腰,也没让他们两个心软回头,眼看着山穷水复疑无路,却不料柳暗花明又一村。
没多久,倔头毛遂自荐竞选村民小组长,他说:城里为什么比农村好?因为知识文化人都往那里跑,我倔头偏要回家雪中送炭,不在城里锦上添花。如果大家选我,我一定把学到的科学文化都使出来。一席话,让老蛮听了舒服,让村民们听了开心,真的投了他的赞成票。
通过的掌声刚落,就有人将了倔头一军,说倔头你能力行不行,首先看你能不能团结你丈人,你得当着大家的面,让他和你说上三句话。这一提议立刻得到了大家的响应。这简直就是让鸡毛上天,谈何容易。不料倔头毫不犹豫地说行,只见他从口袋里拿出一封信来:“村长,这是我的一封检举信,交给你行吗?”老蛮不答话,伸手将信接过来,放在了桌子上,依旧抽他的烟,心里却在说:要我开口,没那么容易。
“村长,这信是检举你的,如果你不怕的话,请当着大家念念。”倔头的话音刚落,会场上立刻静了下来,眼光齐刷刷地望着老蛮。老蛮坐不住了,嚯地站了起来,将半截烟一扔,一把将信抓了起来,“念就念,我老蛮行得正,站得稳,怕什么。”老蛮当即拆了信,打开一看:“你这是什么检举信?”“不是,是什么?”“入党申请书。”老蛮第二句、第三句不得不说了。“不错,这确实是我的申请书,我以后一定按党员的标准要求自己,希望你村长兼书记千万别不理我,我有什么不对的地方,你尽管说。”倔头说完,上前向老蛮伸出了手。老蛮此时还能说什么,也把手伸了过去。哗———哗———,会场上又响起了热烈的掌声。
倔头总算撬开蛮丈人的嘴,老蛮也算明白了倔头回乡的心。不过,他受不了倔头的那份倔,非治治不可。他和倔头只谈公事,隔离政策不变,让倔头和秀秀还是咫尺天涯。不过秀秀仍然看到了希望,她给倔头传了张纸条,上面写着:“结婚尚未成功,千万不要碰撞。”倔头回条一张:“我全身裹棉花,不会出火花。”谁知做比说难得多,不久,他又和老蛮碰出了火花。
今年乡里号召各村各户种槟榔芋,按理村长听乡长的,你组长听村长的就得了,可倔头偏偏不听老蛮的,说是要听市场的,说根据他的信息,槟榔芋今年会滞销。老蛮想,你黄毛鸭子才下河,就呱呱乱叫,好像你比谁都高明。便坚决不听倔头的,依然把全村的芋种领了回来。
可左等右等,唯有倔头组不来领。老蛮火冒三丈,一声令下,全体村干部推的推,挑的挑,把芋种送到了倔头的家门口。
老蛮这是在告诉倔头:这芋种你是不要也得要。可是第二天清早,那些芋种又回到了村委会。倔头也是要告诉老蛮:我说不要就不要。“再送!”老蛮一声令下,那些芋种又重新堆在了倔头的家门口。这次,老蛮他们没有马上离开,还带来了锄头、钯子。他找来倔头问:“你们到底种不种?”“不种!”“那好,我们替你们种。”老蛮说完,就带着村干部下地,倔头没想到老蛮还有这一招,楞了好一会才清醒过来,急忙跑上去拦住大家说:“我们自己有手脚,要种我们自己种,不相信,明天来检查。”这才把老蛮他们打发走。
当天晚上,倔头接到秀秀紧急传来的条子:“种芋得芋得老婆,不种空手没收获,赶快熄火。”倔头给了她满意的答复:“一举两得,坚决照办。”第二天,老蛮早早地前来检查,倔头没诓他,老老实实带领村民们,起垄的起垄,栽种的栽种。老蛮亲眼看见芋种全下了地,这才放心。回来的路上,他哼起了高安采茶戏:“上公园,逛上街,我心情舒畅。”秀秀闻讯,高兴地哭了。她还偷偷送给倔头一双亲手缝的鞋垫,上面绣着一双甜甜蜜蜜的戏水鸳鸯。
谁知好景不长,这天老蛮突然发现,其他组的槟榔芋都生根发芽吐了绿,可倔头组的却没有一丝动静,扒开土一看,全烂了。他急忙找来倔头,盯着他问:“这是怎么回事?”倔头搔着头皮说:“我怎么知道,种是你们送来的,栽是你亲眼看见的,这下我们惨啦。”倔头露出一副伤心的模样。“行了。我知道你们不愿种它,可也不能这样糟蹋芋种呀。我看你怎么向乡亲们交待。”“村长,我们准备补种辣椒,芋种损失辣椒补,丰产增收没问题。你放心好了。”说到补种,倔头突然来了精神。“放心个屁,倔头呀倔头,我真认识了你,你是倔神倔仙倔天王,你要是捣沽得村民减了收,我让你吃不了兜着走。”老蛮说完,拂袖而去。
且不说那边倔头组织村民热火朝天补种辣椒,这边老蛮怒气冲冲回到家,当着秀秀大骂倔头作祟犯倔,意气用事,一肚子鸡屎文化,是个地地道道的绣花枕头,认他作女婿,除非太阳从西边升起,秀秀必须和他一刀两断,彻底决裂。秀秀听了,犹如晴天霹雳,整整哭了一天。当晚她给倔头写了张纸条:“倔头倔头,烂了芋头,断了红线头,活着没想头。”倔头看了,吓得手忙脚乱,急忙回信说:“相信倔头,好戏还在后头;秋后算账,你就等着坐花轿。”
芋肥椒壮的那一天,终于来了。槟榔芋喜获丰收,家家堆积如山。但不幸被倔头言中,市场饱和导致滞销,收购商甩手跑了,大批槟榔芋成了槟榔泥。把老蛮的头都急白了。可倔头的辣椒,栽的是良种,卖的是稀货,找准了市场,着着实实赚了一笔,亩产超过三千元。这时,才有人露了口风,煮熟了的槟榔芋不发芽。
老蛮没了话说,他把自己关在家里,三天没露面,铁着脸喝酒,三瓶四特酒见了底还要喝,把秀秀吓坏了,小心翼翼地侍候。
第四天上午,老蛮吩咐秀秀去叫倔头,“爸,你别……”“少罗嗦,要你叫你就叫。”老蛮瞪着眼睛吼。
倔头叫来了,他一进门就说:“村长,你已经尽力了,大家都知道你……”“你给我闭嘴,不敢说真话,就给我滚。”“说就说,现在是市场经济,你却没有市场观念,还在搞老一套,不失败才怪呢。”倔头被激怒了,他顾不得秀秀的嘱咐,又要撞上去。“好,这才是倔头,敢不敢和我端碗喝?”老蛮端起一碗酒。
“喝就喝。”不会喝酒的倔头接过碗,一饮而尽。
“好,年底敢不敢和我竞选村长?”
“这野心我早就有了。”
“好,敢不敢做我这老蛮的女婿呀?”
“我……爸!”“爸!”顿时传来了两个人的声音,秀秀也笑着叫了起来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