作者简介 :徐锐，男，江西省奉新县人，本科文化。现供职于奉新县公安局交警大队 ,系江西省作家协会会员。业余爱好文学创作。1990年开始发表作品，已在《百花园》、《微型小说选刊》、《检查日报》、《人民公安报》、《中国铁道建筑报》、《江西日报》、《感悟》、《星火》、《创作评谭》等报刊发表微型小说150余篇。作品曾获《百花园》第五届全国小小说大奖赛三等奖、省级报纸副刊好作品三等奖等多项奖励。
船工
20世纪70年代末。
这天，我驾车运沙石料到水库坝头。船工见我到来特高兴，手拎着活鱼说你小子真有口福，吱一声，怎么个弄。我说你这儿能弄出什么花样，还不是清水煮鱼。船工说也是，有什么佐料你最清楚。就清水煮鱼！船工说着准备去了。
我闲着没事，蹬上经船工修理的机动船。望着水库四周起伏的群山，再看船工居住的孤独小屋，对船工产生怜悯。
几个月前，水电厂竣工发电。新厂的人员配制主要由军转干部、退伍军人、下放知青、待业青年和其他兄弟水电厂抽调的技术骨干及管理人员。船工属技术工人。船工在原来的水电厂水库开机动船。船工主动调一个新单位是考虑到山区水电厂用不着船工，借机会换个好工种，为已是大龄的自己好找对象。然而，船工失望。电厂不知从那儿弄来一艘破船，说水库巡察用得上。领导就指定船工去修理破船。船工傻了眼。领导的话又不能不听。况且是新单位新领导。船工从大电厂的大水库一头扎进山沟里的小水库。一干几个月。
清水鱼煮好喽！船工扯着嗓子叫起来。边吃鱼，船工说跟我商量一件事。我问啥事。他说想参加高考。我一愣，说，你行吗？他说在单位这样下去怕是没啥指望了。参加高考是改变自己命运的唯一途径。高考恢复己经有两年了，我得试试。不然高考政策再变那试的机会可就都没啦！瞧他的坚定劲，我说既然你主意巳定，就试！有用得着的地方尽管开口。船工给我的印象不错。他开机动船。我开机动车。他懂得修理发动机。我只会开车，对修理不懂。他不仅帮我修车，还传授维修方面的技术。我受益匪浅。看得出他是乐意助人的人。我喜欢交这样的朋友，所以要帮他。时隔半月，我又到水库坝头。船工剃了个光头。我惊讶！他说别这样瞅我。啥叫从头开始 ?我说，我懂你的意思，可你这样帅气的模样弄个光头是不是太屈了你。难看不说，要是让厂里哪个对你有点意思的女工看见，岂不砸了婚姻大事 !他摸着光脑袋，说我是不是好难看。唉，窝在这大山沟深处，哪个女工会瞧得上咱 !难看就难看吧，改变命运，在此一举 !船工开始艰苦的复习。
船工首次参加高考。他报考文科。他自信语文、历史、地理的基础。结果落榜。落的很惨。船工总结：数学基础差，英语更差。这一年船工26岁。
船工第二次参加高考。仍报考文科。结果落榜。距录取分数线差38分。船工总结：经验不足。这一年船工27岁。
单位上有人开始议论船工。嘲笑船工。船工能说什么呢？船工沉默。船工感到了精神压力。船工默默地拼搏着。我没有闲着，暗暗地帮助他。
开车为我创造了条件。船工吃的用的和与高考有关的书籍、资料、信纸、钢笔水等我都包办了。看起来事小，可船工很感激。船工发誓 :今后无论到什么地方，都永远不会忘记我这个朋友！我说别发誓，如果你考取大学离开这山沟，改变了工作和生活环境，自然就会忘掉我这个小司机。我敢预言，随着时间走着瞧！船工摸着脑袋笑。笑的挺无奈。
1981年8月16日，船工收到兰州大学录取通知书。船工高兴啊！船工为感谢我，说请我吃糖，吃上海糖。那个年代有朋友请你吃上海糖可算是够意思的朋友。
船工经过三年的艰苦努力，终于实现了自己的梦想！这一年船工28岁一晃，高考恢复走进33个年头。船工跟我分别 29个年头。船工现在哪里我不知道。真的应验了我29年前的预言。其实这已不重要，重要的是船工当年执意改变命运的拼搏精神，给我在大山里工作的那段经历留下难忘的记忆。
姜太阳
吴淑珍在儿子的搀扶下，气喘嘘嘘来到姜太阳的墓碑前。
吴淑珍每年的清明节，都会来为姜太阳扫墓。姜太阳是吴淑珍的什么人，这样值得她思念。这要从三十二年前说起。
经历过知青的人都知道，在知识青年上山下乡的后期阶段，回城风盛行。吴淑珍所在的知青点，有的顶父母的班进城参加工作，有的应征入伍，有的被生产队、公社推荐上了工农兵大学，有的绞尽脑汁通过医院查找身体缺陷病退回城。
吴淑珍属“黑五类家庭”，很多人不但不敢接近她，还常用鄙视的目光瞅她。回城她哪里不想 ?可没办法，这事是需有人帮忙的，她一个家庭成份不好的弱女子有谁会帮 ?没有 !
一个下着暴雨的夜晚，死神征服了再也无法忍受下去的吴淑珍。她想，父母相继去世，没了牵挂，生不如死 !吴淑珍这么想精神反倒特别好。她洗了个澡，准备好明早上路要穿得衣服。
天蒙蒙亮，吴淑珍把该要说的话全都写在一张白纸上，然后，把被子折叠的整整齐齐。
吴淑珍选择了村庄东边那个山地。那个地方在村庄里算是最美的地方。有山林鸟语，有溪水游鱼，有稻田蛙鸣，有绿草虫吟。更美的是正东有宽阔的原野，可以看到慢慢升起的太阳。到那个美丽的地方要走三里多山路。—场暴雨，使本就难走的山道变得泥泞……终于看到了那个美丽的地方。吴淑珍的体内—下子涌起一股说不清的滋味。就在距那个地方60米远处，她的脚一滑，随着塌方的泥石一起滚了下去……吴淑珍清醒过来的时候发现自己躺在一张木板床上，—条气味异常难闻的簿被盖在身上。她稍稍一动，全身疼痛难忍。
一个汉子提着—桶水进了屋。汉子把水桶放在床边，转身就出去了。时间不长，那个汉子抱着一包衣服进来，憨笑着说，嘿嘿，好了，总算活过来了 !然后，轻声说这些衣服全都烤干了，穿上就行，我出去把鞋找回来。说完他转身走了。
吴淑珍撩开簿被，发现全身赤条条，皮肤青一块紫一块，被窝里散发出浸着潮湿气味的味道。她明白了，那汉子在她昏迷的时候帮她擦洗了身子。她的脸一下子通红，忍着剧痛穿好衣服，赤着双脚下地，—摇一晃地走到门前，使出浑身力气将两片门拉开。太阳正升上树稍，顿时，阳光倾刻间贯满小屋。
汉子找回了吴淑珍的鞋。汉子见吴淑珍倚在门框上，憨厚地上前扶着她说，快进屋躺下，躺下 !吴淑珍没有听汉子的，对汉子说，我想到那个地方去，你能帮我吗 ?汉子说不行，说现在应该去的是县医院。吴淑珍带着哭腔说，求求你帮帮我吧 !汉子见她这可怜相，答应了她的请求。他说你这个样子不能走，我用独轮车推你去。到了那个美丽的地方，吴淑珍让汉子回去。汉子说什么也不肯。汉子说决不可能把一个遍体鳞伤的你丢在这里不管。吴淑珍求死的念头就这样被眼前汉子憨厚朴实的心肠打消了。
后来，吴淑珍知道了那个汉子是护林的。也知道了他的名字叫姜太阳。还知道他有个绰号叫黑跛子。仔细看皮肤确实黑，左脚确实有小点跛。
以后的日子里，吴淑珍去过他那里几次。随便了，他便厚着脸皮对吴淑珍说，那次在你昏迷的时候在你漂亮的脸蛋上亲过两口。吴淑珍说你好坏 !他就憨憨傻笑。
国家恢复了高考制度。吴淑珍边种田边复习，终于在那种困苦的环境下，考取了地区师范学校。
二年后的一天，村庄里有个跟吴淑珍挺好的村姑来学校找她玩，闲聊时她跟吴淑珍讲了个笑话。她说黑跛子得了一种怪病死啦。说黑跛子死的时候，口里不停地唤着吴淑珍的名字。说很想很想再亲吴淑珍两口。黑跛子死后村民们笑他，跟吴淑珍挺好的村姑也笑他，笑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 !
听到这个消息，吴淑珍泪水浸湿枕巾，一夜都没睡着。村民们哪里知道黑跛子是吴淑珍的救命恩人，是一个朴实善良的救命恩人啊！
吴淑珍在姜太阳的墓碑前烧香，鞠躬。然后，喘着自语 :太阳，明年我怕是来不了啦，今后你可要在这儿好好呆着啊 !?
小伙子
梁超在挂历前站住，他要看距5月15号还有几天，他们公司是15号发工资的。当他看到 5月9日是母亲节”时，才想起今天是母亲的节日。
粱超将视线移至墙壁上的挂钟，23点26分。梁超拿出手机拨打母亲的电话。传来话音：您的手机欠费……
梁超再次看了眼挂钟，23点32分。再过28分钟，“母亲节”将要等到明年的今天。
梁超开始责怪自已怎么会把5月9日的“母亲节”忘记。有再多的理由也说不过去。可偏偏这个时候手机因欠费给停机了。怎么办？他想，只有出门了。
在一家夜市小店，梁超用公用电话拨通了母亲的电话。
“喂……”
“妈，是我。梁超！”
“超儿啊！深更半夜的铃声，你想吓死妈呀！”“妈，吓到您啦？”
“可不嘛！有事吗？这么晚了你还不睡！”“今天是‘母亲节’，您的节日。再晚也要给您打个电话！”
“噢，今天是‘母亲节’？咱这地方好像没啥动静，跟没有这个节日一样，平静的很。”
“这儿动静也不大，还是刚想起的。所以，我没理由不打电话问候您。我不能回去，只有通过电话祝您节日快乐！”
“唉呀，超儿，你让妈好激动！你在那边要多保重身体，注意安全。平安是福啊！……”
电话里的声音哽咽起来。“妈，您别哭！您的话儿全记住了。平安是福！”
“好了，超儿，妈不哭，不哭……”“……”梁超搁下电话，抹了把眼眶里浸满的泪花。“老板娘，多少钱？”“小伙子，我也是作母亲的，看到你有这份孝心，我感动！不收你的话费了！”
“这可是好远的长途，怎么能让您破费？”
“小伙子，咱不差钱用。一个儿子能记住母亲的节日，难能可贵！我也是母亲啊！我那儿子如果能向你一样记住母亲的节日，我真会感动几天！”
梁超没想到给母亲的一个节日问候，竟感动了小店的老板娘。他感到意外又感到惭愧 :若不是看挂历哪里记得“母亲节”，哪还会想到问候母亲。
不得转
孙成民走出王科长办公室，关上门时听到王科长自语 :真是个脑袋不得转的人 !
孙成民心头“咯嘣”一震，但他没有进去应对这句话。
科里的人全到齐了。王科长主持会议……最后一项内容是关于小李迟到，是否扣奖金的问题。
王科长让大家先发表意见。大家你看我我看你，互不吱声。大家知道小李平时与王科长的关系不一般。
孙成民为缓解沉闷局面，接过话题。他先将制度的严肃性说了一番，然后郑重地说，本人认为应该扣奖金，只是对事不对人，相信小李不会介意。
孙成民的意见得到大部分人的赞同。王科长一见这架式就觉得不对劲，有种被驾空的感觉。在小李的问题上王科长第一次遇到尴尬局面。他沉默片刻后，宣布散会。
走廊里传出王科长与孙成民争吵的声音。这吵声是从孙成民的办公室传出来的。科里的人知道是为啥事，可其它科室里的人不知道，纷纷出来看究竟。
第二天上班，王科长说头痛得厉害，让司机送他回家休息，途中痛得更厉害，就直接到了医院。在检查时病情突然加剧，经医生抢救无效死了。
孙成民听到这个消息不敢相信，带着科员们赶到医院。经医生详细介绍抢救经过后，确信王科长是与世长辞了。
“这人啊，活着真没啥意思 ,说死一下就死了 !”
“就是 ,还你争呀，我斗啊，想来真是不值 !”
“唉 !人呐 ,遇到一个熟悉的人死了，都会这么想。可偏偏转个身，就又是另一种人样了 !”
……
下午，一上班就有人开始议论人生了。孙成民没有参与议论，他十分清楚，王科长的善后工作他这个副科长要首当其冲。可众所周知自己与王科长吵了架，人家会怎么看 ;不积极操办善后事宜自己就成了小人 ,人家又会怎么看。他感到做人咋这么累啊 !手机突然响铃。孙成民吓了一跳。
“听说王科长死了，是真的吗 ?”出差在外的妻子的声音。
“嗯，是真的。上午的事。你的信息可真灵啊 !”他说。
“善后工作你在做吗 ?积极点，别留下闲话让人议论 !”妻子说。
“你啥意思啊 !”他说。
“啥意思还用我解释吗 ?快去抓落实吧 !”妻子说完挂了机。
王科长的善后工作出现孙成民的身影。不少异样的目光射向他 ,但他没有回避。他默默地跑前顾后张罗着。回家的路上，孙成民脑瓜子里不停地浮现王科长的音容笑貌。他的心情开始沉重 :一个与己共事几年的人，咋说走就走了呢 !
“嗳，你的脸色可不好。”出差回来的妻子边吃着饭边说，“又遇到啥烦心事。”
“唉，王科长走了，我心里总觉得不舒畅！”孙成民叹口气说，“这人的生命咋就这么脆弱呢！他走了，啥都不知道了。彻底解脱了！我呢，却留下遗憾！”
“王科长这人挺不错。你们单位上的人我多少了解一点。”
“是不错，可偏偏在那天的会上，为小李迟到扣奖金的事与他发生争执。在他办公室俩人交谈时，他主张以口头教育为主，奖金免扣。我主张制度不能破，维护制度的严肃性。当时他没有表态。结果在会上大家支持我的意见。会后，就为这事，俩个人争吵起来，弄得大家看热闹。谁会想到……”
“你呀！不是我说你。人家是科长，就按他的意见办呗！那么讲原则干嘛 !现在可好，人家走了，你却称留下遗憾。更糟糕的是科长这个位子，你又要泡汤喽！真是个脑袋不得转的人！”
孙成民没想到妻子也会用王科长那句自语的话数落自已。他瞪了眼妻人，将饭碗丢在饭桌上，离桌而去。
孙成民依然在副科长的位置上。他始终信守的原则是自己的德行，与不得转没有关系。
伴
一只小狗经过李老太身边时不走了。
李老太坐在靠背椅上，晒着初冬的暖阳，打瞌睡。
李老太朦胧中感到脚背上有个活物在动。睁开眼，见是一只小狗。
李老太没有踢这只小狗，而是任它围着自己的脚转。转着转着李老太滋生出喜欢上小狗的念头。
李老太身边没有老伴，独身已近两年。这会一只小狗意外出现，李老太决定留它为伴。当然，李老太也猜测，这小狗是迷了路认不到家，还是被主人遗弃 ?李老太弯下腰，用手去摸那小狗。小狗开始有些怕，躲李老太。后来它不躲了，让李老太摸，摸着摸着竟在李老太的脚边睡着了。那睡样有种幸福感。
一段日子过去了。小狗没有主人来找。小狗与李老太相依为命一段时间之后 ,形影不离了。李老太有了个伴。小狗有了个依靠。 4个月过去，小狗长大了。李老太奇怪，这狗自随她之后，没吃到什么好食物，她吃啥，它吃啥。清苦啊 !同样体重会增加，身子会增高增长 ,而且有灵性。不嫌贫，是可贵之处。不过，这狗不会叫，村民说是哑狗。李老太确实没有听这狗叫过。哑狗之说也还是第一次听说。尽管狗有缺陷，但身边有个伴，李老太还是挺高兴。
一日 ,在外地工作的儿子打电话过来，让李老太到他那儿住一段时间。李老太说住你那儿没自家方便，不去。儿子没办法，说那就给你汇2000块钱去，想吃什么就吃点什么，别苦着自己。
李老太挺珍惜这2000块钱，不啥得用。后来听村民们议论，养鸭能挣钱，就想将这笔钱盘活。购卖了50只鸭，圈养起来。
养鸭给李老太带来不少乐趣，可也给李老太带来一些烦恼。这烦恼源于村民们放养的鸡常来偷食。李老太尝试着赶走它们，可这些鸡常趁李老太不注意就偷食。李老太与几家鸡的主人交涉过，可人家不当回事。
一日，李老太进城。回来后，就听村民们议论，说谁家谁家少了鸡。李老太自乐，活该，谁让你们不管好自己的鸡 !偷人家的食终究也会落得个被人家偷 !这一日，李老太身子不舒服，放好鸭食就去村卫生所看医生。回来后，眼前的情景让李老太惊呆了 !只见与她朝昔相处的狗躺在地上，口里向外渗着血，奄奄一息。狗的身边是几只粘着些许泥土的腐烂的鸡。没有人。狗不知是在这里打的，还是在其它什么地方打的，然后移到这里。
李老太本想发怒大叫一顿，可看着残缺不全的鸡的肢体，她止住了。她明白。打狗的人也明白。但为了证明，李老太进屋拿来剪刀，剪开鸡嗉子。李老太全明白了。
狗停止了呼吸，可眼睛睁着。李老太端来一盆清水，用布巾擦去它口、鼻、脸的血迹，再用手轻轻地合拢它的眼晴。
李老太抹着泪将狗埋在鸭圈旁的杨树下，哀叹着 :相处这么久，一直把你当个伴儿呢，怎么就忘记给你取个名儿呀 ?我这老太婆不该，不该啊 !.....如果你能再忍忍，这杀身之祸不就躲过了吗 ?村里新农村建设，增加一条新规定，家禽不准放养。
约定
奶奶与海林对坐着。奶奶两眼盯着海林，不说话。
海林说，奶奶您有话就说，别这样，我会难受的！奶奶象没有听见海林的话，依然盯着海林的脸。
奶奶，有话就说嘛！别这样看我，我会很难受的！海林加重语气说。奶奶盯着海林的脸仍没说话，但这会儿奶奶的眼晴湿了。海林扑进奶奶的怀抱，哽咽着说，奶奶，我……我也啥不得离开您！
海林是奶奶一手拉扯大的。那会儿，海林刚出生，体质较弱，闹的很厉害 ,常引起妈妈烦躁。妈妈一烦躁，就会跟爸爸发牢骚。爸爸稍有不顺，妈妈就会与爸爸发生争吵。奶奶夹在中间，看着儿子受气，不知如何是好。那会儿，奶奶有份工作，尽管工资微薄，但毕竟是一份工作。
一日，奶奶与海林的妈妈商量，说辞去工作，一心一意带海林。海林的妈妈开始没同意，后来盘算觉得请个保姆开支比海林奶奶的工资要高，对比之下划算。于是同意了海林奶奶的想法。这一切海林的爸爸蒙在鼓里。海林的爸爸知道后，奶奶辞工作的事已成事实。海林的爸爸与海林的奶奶吵了一架。再吵 ,事实也没法改变了。
以后的日子里，海林在奶奶的精心呵护下长大了。就是从那以后，海林与奶奶的感情非同一般了。
海林，奶奶舍不得你走，可你考取了大学，奶奶又不能拖住你！奶奶停顿了一下，接着说，海林，你长大了，懂事了，奶奶有件心事告诉你。
奶奶，你说，我听。
海林，我曾经跟你妈妈有个约定。
约定，什么约定？
那会儿你很小，体质弱，常喜欢哭闹。你妈妈白天工作，晚上被你一闹休息不好，就很烦，一烦你妈妈就拿你爸爸出气。你爸爸那个人你知道，老实憨厚，不大爱说话。你妈妈呢，发起气来嘴巴不饶人。你爸爸有忍不住的时候，与你妈妈对吵。奶奶看在眼里又不好插嘴，怕你妈说奶奶顾儿子，可我实在又看不得你妈妈欺负你爸爸。我就下决心辞掉工作，在家里带你。辞工作之前我背着你爸爸与你妈妈许下一个约定……海林看见奶奶额头渗出汗珠，起身从洗手间拿来一条毛巾，为奶奶边擦汗边接着听奶奶说。奶奶辞掉工作的事你爸一点都不知道，因为你爸一知道奶奶的工作就辞不成了。为了兑现与你妈的约定，奶奶辞掉工作。从那以后奶奶精心照顾你。也就是从那以后你妈对你爸好多了，一个家也就象个家样了。你呢，在这个家渐渐长大了。
奶奶说到这儿的时候心情似乎轻松了很多。海林被奶奶这种顾家的精神打动，由衷地敬佩奶奶。海林，过几天你就要去大学了。奶奶与你妈妈的约定也就自然结束了。以后没有你的日子，这个家会是啥样奶奶不得不担心呀！你一定会问奶奶跟你妈到底是啥约定，对这个家这么有牵制力？奶奶跟你说了可千万别笑奶奶，这样做是不得已呀！
奶奶，你说吧，我不会笑你的。
那会儿，你闹得厉害，你妈一烦跟你爸就急，你爸是奶奶的儿子呀！我辞工作之前跟你妈约定：我对你儿子好，你必须也要对我儿子好 !你妈答应了。打那以后咱这个三代之家可和谐了。
奶奶，您真行，我算真服了您啦！海林兴奋地用脑门顶着奶奶的脑门，接着说，奶奶为什么这会儿您又担心了呢？噢，我明白了，因为我要离开了，就是说奶奶与妈妈的约定结束了，奶奶怕我妈……
海林，你知道这件事就行了，别再与你妈说，弄不好你妈会生出想法来。对你爸就更不能说，别伤了他的自尊。
奶奶，您别再交代了，我心里有数了。海林说。站台上，海林拥抱了奶奶，再拥抱爸爸，最后拥抱住妈妈。
妈，咱俩的约定可得记住啊！妈妈点头示意。
没钱的日子
余生财从没这样苦恼过。
为啥苦恼？没有了钱。没钱的日子是啥样？尝到了才知道味苦。而这苦不是指饿肚子，是指没有了人缘。余生财斜躺在沙发上，显得很疲惫，一闭眼钱就浮现，一睁眼钱就没了。一声叹息，钱啊，真他妈混蛋！有你害我，没你苦我。
平时这个时间，手机会响个不停，余生财觉得很得意。这说明什么？说明余生财人缘好。这会儿手机不响了，家里的电话也不响了。这又说明了什么？这说明余生财没有了人缘？余生财知道，他悟出了原因。
妻子进了家门。“生财，你的脸色可不好，是不是哪里不舒服了，要不要去看医生？”妻子说。
余生财没吱声。“没吃饭吧？我去做。”妻子说。“不，我不想吃饭，你也别着急做，陪我坐坐。”余生财坐起身来说。
妻子对坐在余生财面前，夫妻俩很久没这样坐过了。余生财瞅着妻子目不转睛。妻子不好意思起来。
“干嘛这样瞅我？多别扭啊！”
“你说没钱的日子好受不好受？”
“我受惯了，不觉得。”
“假话，你在说假话！”
“真的，我没说假话。”其实，妻子真没说假话。为了平衡人缘关糸，余生财有很多方面的应酬。比如陪吃、陪玩牌、陪玩麻将。余生财几乎没想家里的日子，辛苦挣的钱就这样陪了。根本没想妻子是怎样的感受。也难怪妻子是二婚，能迁就的就迁就，很多方面还要靠余生财维持这个家。
余生财没再说下去。妻子起身去做饭了。余生财看着妻子的背影，忽然感到妻子是一个贤惠的女人。
一个多月里，余生财只要闲着就陪妻子去散步。妻子有意挽着余生财的胳膊，到谈恋爱时的地方叙旧，夫妻俩很久没有这样过了。
“生财，没钱的日子我觉得挺好。”妻子将头轻轻地靠在余生财的肩上，“真的挺好！”
“是吗？那咱们就过这种日子。”
“那你能保证今后不再赌了？”
“能，我保证！”
“你就不怕失去人缘？”
“啥人缘 !有钱人家缠你，没钱不理你。我算是看透了！”
妻子“巴”地在余生财脸上亲了一口。
没钱的日子终于度过去了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