三 连 官
陆根如
中国女排参加国际比赛曾得过“三连冠”,这个故事叫“三连官”。一字之差,天壤之别,这一“别”就“别”出一桩尿桶搅酒的怪事来了。有个人整天七斤面粉三斤浆糊糊里糊涂,二十四小时睡着一样,一家伙竟时来运转,吉星高照,官运亨通,连升三级,三月桃花红一时。
此人国号平常,大名一般,叫陈木生,三十来岁,貌不惊人,身材适中,春江镇人民政府办公室打杂的办事员。象他这样能在“衙门”混上个差事,不砸饭碗,就算祖宗烧香积德,当官之事硬是落雨出日头没想过。谁知,有心栽花花不开,不想做官偏有官当。贾宝玉说 “天上掉下个林妹妹”,他陈木生“天上掉下顶乌纱帽”。
事情得一桩一桩叙来。有段时间,春江镇机关的长途电话费超得惊人,不少纯属私用电话,小小二十几个人的科级单位,月结算五百三十七元九角,恐怕在全县、全省甚至全国也首屈一指,一点点办公费照此下去,拿豆腐挡刀招架不住。你看,西安、广州、拉萨、青岛,天南海北,四面八方,都有。
“哼!墙上挂草荐太不象话(画)!”办公室主任气得嗷叫,发狠要刹刹这股歪风。反剪双手在办公室踱来踱去,突然停在陈木生桌前,说:“木生,马上去邮电局一趟,把本月长途电话情况全部抄来,张榜公布。”又转身交待会计:“不管是谁,凡是私用电话,一分一厘从工资里扣。”陈木生谨记遵命,到了邮电局一一照办,回镇后又用白纸抄出来,浆糊一刷,贴在办公室门口。霎时,“呼”的一家伙,招来了全部在家的干部群众。开始,大家仰仰脖子浏览而已;慢慢,与己有关的溜了,无空可钻的便七嘴八舌嚼着:“坚决支持这个‘革命行动’!”呀,“就该治治那些高级职员”呀,也有说“办公室要得罪人啦!”不想,一会儿就出气冒怪泡了,大家都用一种不可捉摸的目光,从“白榜”上唰地转向了陈木生。陈木生呢,摇头晃脑瞅着“白榜”,正陶醉在一种意外的收获中,他仿佛首次发现自己的价值,呔,那上面的“鸡脚丫”满不错呐,王羲之在世也说不定还会那个那个呢……突然,不知谁碰了碰他的手臂,他即刻回过神来,发觉周围的情绪有点不对劲,也急忙忙眼鼓鼓朝“白榜”上搜索起来。咦呀!陈木生忽啦惊得嘴巴塞得拳关进。瞧,那一行白纸黑字,清清楚楚:
(姓名)陈木生 (通话地点)哈尔滨
(通话时间)×分 (电话费)42元
天哪天!咯硬是黑天的冤枉。陈木生脑瓜子“轰”地一胀。前世都没打过哈尔滨的电话。这一行上面通邻县的才是我陈木生挂的,不去邮电局也瞎子吞汤圆心中有数,那是主任吩咐照办的公事。可这下一行的“哈尔滨”咋来的?唉,一笔一划,一撇一捺,自己亲手抄的,还能错咯?!呜呼,墙头公榜,舆论已出,即成事实,没什么好说,不等陈木生大脑细胞清醒过来,十五号发工资他第一个“经济兑现”,扣掉四张工农兵零二元,外加主任一顿罗哩罗嗦的酸 D憧纯矗损了名声又破财,陈木生打落门牙往肚里吞,有苦说不出哪。
咳,岂知:涂人总有涂人福,世上还能无知音?此事一举一动,细微末节,有一位老兄特别关心。谁,镇里另一位小干部,尊姓大名林青鸣。那“白榜”一贴,此人心中就揣只兔子“扑扑”跳,下班后悄悄溜到办公室前瞅瞅,又三脚并二步回家一翻日记本,对对日期,怎么?自己偷偷挂给哈尔滨姨父的电话,“白榜”上怎写成“陈木生”呢?这是陈木生本人一手经办的呀!(林青鸣哪里知道,此刻陈木生自己还闷在鼓里。皆因陈木生一时糊涂,在邮电局抄底时,抄完一个“陈木生”,把下一个“林青鸣”又写成了“陈木生”)。对此怪事,林青鸣却不露声色暗自琢磨:陈木生有这傻,猪八戒照相自找难看(堪),煤灰擦脸自己抹黑?还是阴差阳错,鬼使神差?想着想着,脑瓜里“嘟噜”一转,忽然激动起来,咳呀!哥儿们够意思!分明是陈木生舍己待人,暗中关照,为我林青鸣保全面子。大丈夫岂能知恩不报!晚上便在当镇党委书记的姐夫朱镇田面前极力美言:“姐夫,小弟这次确是智者千虑一失。但有失有得,发现陈木生蛮讲义气,看似掩遮我,实为维护您。那些想钻您空子的人做梦都在找机会,从陈木生身上却看到了民心向您。姐夫,不然的话,小舅子因私挂长途生点纰漏,有人对此大做文章,当一把手的姐夫还能不牵连影响?”如此这般,这般如此,林青鸣从头到尾详加描叙。书记大人听着听着,满心舒慰,连声赞赏:“唔,不错不错,事情明摆的嘛。看来,这个陈木生不象那班人卫生口罩嘴上一套,才不外露,赤胆忠心,有奉献自我的牺牲精神,大青麦做饴糖好料子,打着灯笼难寻嘎。”不久,在镇党委会上,纵有争争议议众口不一,党委书记朱镇田一锤定音,任命陈木生为春江镇人民政府办公室副主任。
嗬嗬:陈木生当上政府办公室的官儿,鬼都会笑出尿。他西瓜皮补皮鞋是这块料?谁人不在背后笑出鼻涕?可当面还不好开怀笑,人家毕竟名正言顺是镇党委任命的中层哪!陈木生自己呢,乍一听封了官,觉得同事都在打乱哇,直到领导找他谈话后,才吓得直搔头皮出冷汗,推都推不赢地说:“不行,不行,我实在吃不消。”“感谢领导看得起,可我不晓得当官,生来是算盘珠子喜欢人拨。”岂知越推,领导越感到陈木生难能可贵。贪想提拔,有人削尖脑袋钻出痨病;陈木生却官位面前三谦四让,这才是真正的公仆精神哪!“木生同志,不要再推三却四罗,过份谦虚就会让人理解为骄傲嘛。”镇党委书记和蔼可亲,拍拍陈木生的肩,说:“挑起担子大胆干吧,党委相信你!”没办法,却之不恭啦,陈木生头顶刀子豁出去干了。好在办公室里当过差,做官的架式见到过,有样冒样看看世样;上山打柴,过河脱鞋——到哪里说哪里话。
然而,话是这么说,江山易改,糊涂难移。办公室主任借调外出,十几天工夫,他陈木生副主任不是盖错章子,就是批错条子,要么下错通知,错错错,雕花匠开头动手就错(锉)。有一回,巧得很,糊涂哥哥碰到来个糊涂老弟。结婚证他填出张离婚书,新娘子在一旁“呜呜呜”哭着叫。唉,这一幕一幕难堪相,陈木生的助手们看在眼里急在心里,都碍着他是一把手朱书记钦点的“命官”,党委的“第三梯队”,大肚罗汉戏观音睁只眼闭只眼算了。要么,除非朱镇田书记调任。
不料,大火烧冰窑,天意该着怎么的。诸位的闲言碎语仿佛上帝耳闻,没过多久,春江镇那位“伯乐”书记果然“调”走了。去哪儿?发现后期肝癌突然病逝,马克思那里报到去了。真是“天有不测风云,人有旦夕祸福”,自然而然朱镇田的一切丧事操办属陈木生职责范围,责无旁贷,义不容辞。他是办公室副主任,裤裆里冒烟当(裆)然。朱镇田一倒下,有人盯着第一把交椅就暗中跑动。陈木生呢,心中只有悲痛,眼里只有泪水,里里外外,忙忙碌碌,写讣告,扎纸花,设灵堂,作好春江镇最高规格的治丧准备。熬熬一个通霄,陈木生面容消瘦,眼布血丝,又倦又累,但咬紧牙关,心想:纵是十倍苦于此,也难报朱书记知遇之恩哪!
第二天要开追悼大会。早上,陈木生亲自负责一项重要任务,站在临时设置灵堂的会议室门边,左手挽只竹篮,里面装满通宵达旦扎制的白纸花。花儿纤细精巧,玲珑剔透,姿态万千,凝集着哀思。每一位来镇参加吊唁的外宾散一朵。各单位、各行业、亲朋、好友,吊唁者络绎不绝。灵堂里已放满花圈,肃穆压重,悲痛笼罩。阵阵哀乐,如诉如泣,哀婉沉重。
这时,镇政府门口“叭”的一声,开进一辆乌溜锃亮的小轿车,径直开到会议室阶下。车门打开,走出李副县长。他一下车就“蹭蹭蹭”跨上台阶,关切地问陈木生:“木生,参加追悼会的人都到齐了吗?”李副县长所问,恐怕三岁伢都明白。但陈木生一边望着李副县长,一边悲沉地递过一朵白花,神色凄楚地回道:“县长,到是差不多到齐了,就是差一个人没来。”“谁呀?”李副县长随口问问。陈木生喃喃应道:“只差我们朱书记还没来。”李副县长乍听没留意,立时便惊异地打量陈木生。此时,陈木生的模样谁见都要伤心落泪的:双目呆滞,一脸愁云,头发蓬发,形容憔悴。李副县长看着看着,眼眶倏地湿热,嘴唇动了动,但什么也没说出来,只伸出宽大的手掌同陈木生握了握,点点头,便一头扎进了灵堂。
你看,明明是举行朱镇田书记的追悼大会,咋说出“只差我们朱书记还没来”?不要笑死老表?在场的人都替陈木生捏把大汗,现世现到县长眼皮底下了,都气得李副县长说不出话来啦。嘿,莫愁莫愁。常言道:愚者见愚,智者见智。李副县长徐庶进曹营一言不发,那是因为他心情在急剧变化:沉痛、惊异、疑惑、激动。你知道,李副县长后来逢人是怎么说的么?他说:“看,朱镇田生前培养出多好的同志啊!动荡识忠臣,家乱辩孝子。自己的上级不幸逝世,陈木生竟悲痛怀念到那种迂痴的程度。这意味着什么?意味着民心嘛,象征着力量嘛。有人说,八十年代鸭子下水各顾各,我虽不赞成这种论调,但象陈木生这样的优秀同志,干潭子摸鱼难得哪!”感慨不足以抒怀,在一次县委常委会上,经李副县长提名,陈木生破格提升为县人民政府机关事务局副局长,正局长未到之前主持全面工作。“科级啦!陈木生鞋帮子做帽沿又高升嘞。”号外新闻立刻传遍春江镇。
大凡在县机关呆过的人,都晓得事务局长这顶纱帽不容易戴,正如戏中徐九经唱的:管官的官,官管的官,隔缝里的官,受气的官,大官不能顶,小官碰不得。让陈木生去当这“局座”,更是如何吃得消?陈木生稀里糊涂接了通知走马上任,当天就给办公室小何姑娘缠上了。小何又端椅,又沏茶,仿佛盼望已久地说:“陈局长,您来得正是时候加火候,今晚刚好召开机关院内全体干部家属大会,请您讲讲话。嘻嘻,新官上任都有几把火呀。”小何说完又“吃吃吃”笑起来。陈木生顿时心里长草慌(荒)了,但倒也山上滚石实打实,说:“说啥么喽,生来初到不知锅灶,我两眼一摸黑呐。”陈木生想推脱。哪知小何姑娘是个热心肠做快事的人,忙说:“陈局长哪,这个您就别操心啦。照着念,不慌忙,事情那么多,重点讲一个。”“行行行。”照本宣科,当然可以,陈木生没再犹豫,应允下来。
晚上,时钟正好指向七点。县政府小礼堂灯光明亮,座无虚席,济济满堂。县委、县政府等五套班子的领导以身作则,抽空偕家属准时到场,在一、二排就坐。陈木生想,今晚可是盘古开天,非同寻常,往日台上的台下听,往日台下的台上讲,面对满堂的各部门大小头头,及穿戴各异的夫人们作“报告”,陈木生是大姑娘坐轿头一回。一看到话筒心里就“咚咚”打鼓,额头“丝丝”冒汗,嘴巴象拴了钉子开不了口,急得小何姑娘直跺脚。突然,他感受到一束深情的目光,从第一排椅子上投来的。谁?李副县长。顿时,陈木生精神一振,将话筒一扳,捧起小何刚给的讲稿扯直喉咙读将起来。念着念着,偷偷从纸边斜眼窥视台下反应。会场本来肃静,鸦雀无声,不知怎的,陈木生一开口就骚动起来,各种反应无所不有:面面相觑,惊叹不己,拍椅发怒,赞赏点头,触目惊心的是有人退场,甚至是一、二排的坐客。陈木生不由声音打颤,两手发抖,象十二月吃冰棒凉了半截,心想,这是锅台裂缝坏兆(灶)呀!究竟为啥呢?陈木生硬着头皮读完最后一个字。一散会,陈木生本想再研究一下讲话稿,小何姑娘却一阵风似的跑来抢了,笑眯眯地敬个礼,说:“陈局长,请原谅,这份讲话稿要留存档案,刚刚很多人在议论,有您这样铁面无私有魄力的领导,事务局一定会开创新局面呢。”陈木生副局长简直懵了,确实不知刚才讲了个啥么问题哟。
列位,陈木生的“就职演说”可谓标新立异,一炮中靶,中心意思浓缩概括,即为:为了保障政府机关文明建设,环境卫生,自本副局长上任之日起,机关院内一律禁止养鸡养鸭养家禽。有违者,不论是官是民,职务高低,照章罚款,决不留情,言出法随,不另行文。哎哟哟,这个严重的老大难问题,曾把事务局前几任“局座”全搞痛了头,到头来还是孙悟空碰如来佛毫无办法。
县政府机关院内,这一类养鸡养鸭“专业户”各层次大有人在。刚才不是说到,陈木生作“报告”时,一、二排就座的也有人退场么,可想而知,要扭转歪风岂是吃灯草说轻巧话?忠于职守的小何姑娘,历来对此深恶痛绝,还挨过不少冤哉枉也的批评。譬如,有一次,一辆皇冠牌轿车刚驶进县政府大门,不知哪家一只花毛鸡公“喔喔喔”惊得朝天飞起,转瞬间又“扑扑扑”往下降落,凑巧那轿车开个窗,花毛鸡公正好飞进轿车里“欢迎”,一阵折腾,把个省里来的领导闹得气喘吁吁,好不痛快。还有一回,县委常委们正在二楼会议室开会,一只被赶的抱鸡婆扑楞楞地从窗口飞进来“参加”常委会,落在记录本上屙了一泡鸡屎,“签”个“到”,又“咯咯,咯咯”发表二点“意见”,然后调头飞出窗外,提前退场。就因这些伤透脑筋的丑闻,事务局连年评不上先进。俗话说: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。事务局当官的一任一任脚板揩猪油。小何姑娘却是“常驻联合国代表”,难怪外人一见她就会说:“唉,你们事务局差劲,连鸡都管不住。”听听,这不是冤枉批评是什么?从此,小何姑娘恨死了拍屁股溜须的前几任局领导,他们当官,都是少吃咸鱼少干口——多一事不如少一事,从未敢当面鼓对面锣揭示问题,怕得罪人丢纱帽。无巧不成书,就在小何姑娘大海捞针无处下手时,听说要调来个主持工作的副局长,其人趣谈逸事也风闻一二,经苦思冥想,心生一计,决定施用闪电战术,趁副局长上任的第一天就推他上台。
小何姑娘这一着,真是三个菩萨堂妙妙妙(庙庙庙),只是苦了新来的副局长陈木生。那天夜里,陈木生躺在床上直翻烧饼,自叹鼻头触锅底碰霉头,大风吹倒帅旗出师不利。心想,当不当官就那么回事,为几只瘟鸡得罪一伙人不合算,单李副县长欣赏又顶何用。后来,他终于知道了那讲话稿上的全部内容,不由大吃一惊,但谁让你瞎子般的乱念呢?只怪自己滚水里拌面粉糊涂。看来,县政府机关不会是久留之地。
果然,就在陈木生忧哉忧哉的时候,县委常委兼组织部长打电话找他。一路上,陈木生心里十五只水桶打水七上八下,进了组织部的门腿就发软。组织部长又是个爽快人,让座、倒茶后,一不寒喧,二不拐弯,开门见山,直奔主题,说:“陈木生同志,经常委会研究决定,免去你机关事务局副局长职务。”啊,当真不出所料,要削职为民。陈木生当即焉下了脑袋,想起身告退。组织部长却笑着示意他别动,接着说,语气带异样的亲切、信任:“调任县轴承厂厂长,享受正科级待遇。”这?陈木生慢慢抬起脑壳,简直怀疑耳朵有了毛病。组织部长含笑注视着他,带着祝贺、鼓励的目光。难怪世上有“山穷水尽”、“柳暗花明”之说,嗬,陈木生真是福星高照哪。
这是咋回事呢?不是有句古话:“塞翁失马,焉知非福?”别看陈木生就任事务局副局长第一天,就懵懵懂懂得罪了一批达官显贵,但除李副县长外,当时,又得到一位关键人物的赏识。谁?县委二把手邱副书记。那天晚上,邱副书记和爱人、小孩坐在第一排。陈木生的讲话,邱书记听得一清二楚,惊喜万分,象发现一块久被埋没的金矿石,兴奋地轻声对爱人私语,说:“不简单,陈木生蛮不简单,一上台就大胆触及要害大动手术,快刀斩乱麻干净利索,有开拓精神。”马上又扭头对旁边的组织部长说:“小漆呀,听到了吗?”他朝台上的陈木生呶呶嘴说:“象陈木生这类改革型干部,放在机关事务局可惜了。我看哪,对县轴承厂这个烂摊子,已连续二次出示‘黄牌’,还是上不去,正需要陈木生这样的干部去当龙头嘎。”邱副书记大有惜才如金之感慨,组织部长连连点头。就这么,当陈木生还在稀里糊涂忧愁未尽之时,竟又脚踏金砖步步高升,实现“三连官”。
故事到此点题,本该搁笔煞尾,但读者必定对陈木生日后仕途前景颇感兴趣,会问:象他这样的“福将”,必当还会“四连官”、“五连官”,好事滚滚来,踩着银桥上金桥越走越亮堂罗。唉,恰恰遗憾。俗话说的妙:“好戏在后头”。殊不知陈木生梦游西湖好景不长,改革的春风将竞争机制送进轴承厂,犹如一石击水掀波澜。几个能人脱颖而出,在如期举行的招标承包答辩会上,以承包方案的科学性,治厂措施的周密合理,对所提问题的对答如流,赢得了雷鸣般的掌声。陈木生没口才,没肚才,坐在那里一直是云里来雾里去,半天工夫一落千丈,网兜装猪娃露底(蹄)了。
后来,轴承厂中标的新厂长聘请人材重新组阁,未聘用的原厂领导成员量材施用就地消化。于是,陈木生吃稀饭泡米汤归还原职(汁),下放到厂办公室重操旧业,又干起烧开水打杂的老行当,不过他说了句真心话:老皇帝吃糠自己情愿。
(1988年8月中国民间文艺家协会主办全国新故事“北戴河杯”大奖赛,此作获优秀作品一等奖。原载1988年第11期《民间文学》)